生命只是一連串孤立的片刻。靠著回憶和幻想,許多意義浮現了,然後消失,消失之後又浮現。
——普魯斯特
天色微暗。
雨絲緩緩底飄落,無聲的雨貼滿了窗臺。掀開窗簾的一隅,偷偷眺向窗外無盡的視野;蕭瑟的街景伴著一盞孤燈,彷彿感覺到了些微的涼意。這,又是一個孤寂的夜麼?
放下了窗簾,閤上手邊的日記,泡一壺花茶定定神。入秋了,季節的風卻似乎還盤旋在纖纖的思維裡。一陣風不知從何處吹來,日記翻跳了幾頁,幾張紙片飄落了一地;趕緊擱著茶具,彎下身去拾掇,幾個粗獷又帶著點豪氣的字驀地映入眼眶,不禁讓我想起了一段往事……
* * * * *
下課了,鐘聲叮噹作響,一大群學生從教室裡湧了出來,行色匆匆的模樣彷彿寫在每一張歸心似箭的臉龐上。
連續假期在陰闇的氣氛中翩然來到,臺北頓時成了座空城,就連平日充滿活力與歡笑的校園,此刻也難以令人流連戀棧,在一瞬間都沉寂了下來。學生、上班族還有成雙成對的情侶們,如果不是在返家的路上,那麼也一定是約會或看煙火去了。
那麼,我呢?走在回宿舍的路上,一邊踢著路旁的小石子,一邊暗自想著。我也想要回家呀,我也是有家的,不是嗎?
把右肩上的書包移到左肩,繼續往前走;發覺街上的行人少了,可怎麼連暮色也都顯得沉重起來。等紅燈的時候,不忘仰頭看看天空,那一大片灰濛濛的天,一點兒也看不穿,不免失望底聳了聳肩。
唉,還有多少作業要寫呢?真的不能回家嗎?
說來就嘔,國慶前夕大家都紛紛回家過節去了,咱們宿舍整棟樓大概就只剩我,還留在臺北跟忙不完的事情搏鬥了。
沒辦法呀,誰要我的人緣太好呢?大一剛進來這學校就被大家推舉出來當班代,而且一當就當了三年多。遇上這些寶貝同學唷,一堆事沒人做不得已只好往身上攬;瞧我一轉眼都成了大四的老人,可怎麼肩上的擔子還那麼重啊,真是傷腦筋!
唸的是私立學校,什麼資源都無法跟國立大學相比,就連住的問題也難以項背。校舍明顯不夠﹐原本住校的舊生們一到了大三就得搬出來,把空出來的宿舍讓給大一剛進來的學弟妹們——還好學校附近有很多專門出租給學生的套房,家具設備跟整體環境都還過得去,房租也還算實惠。
一年多前,我就跟班上的同學儷雅、迺慧一塊搬了出去。我們三個,連同尚在讀研究所的學姊雲卿,就在學校操場轉角不遠處一棟專門租給學生住的四層樓公寓落腳。四個人合租了一間二十坪左右的套房,就這樣住在同一個屋簷下,儼然是一群「孟不離焦,焦不離孟」的好室友。
走著走著,不覺宿舍已在眼前。才打算掏出書包裡的鑰匙開門,一樓鐵門砰的一聲被打開,心裡還在納悶是哪個冒失的傢伙呢?忽然,一個高八度的聲音穿過耳畔。
「啊,是雪萍呀!」說話的不是別人,正是拎著大包小包、一副準備衝鋒陷陣模樣的儷雅。
都是老同學了,言談間不免戲謔底揶揄她幾句,「怎麼啦?瞧妳匆匆忙忙的,歸心似箭呀?還是急著去約會啊?」
她笑而不答,整個人傻愣愣底站著不動。
「好啦,不為難妳了,快點去吧!別讓人久等了……」
嗯,儷雅最近似乎墜入情海了。聽說她在網路上認識了一個工學院的男生,兩個人一見如故,一副很談得來的樣子。說來莞爾,都到了大四,春天才來敲儷雅的心門,想來也是有趣得緊。這麼一耽擱,大概是要去看完煙火才會回她中壢的家吧,我想。
租處的樓梯間很小,兩個人杵在門口,我還必須側著身才進得去呢。跟儷雅擦身而過,彷彿嗅到了一點兒香氣。呵!莫非這芬芳的滋味,就是戀愛的感覺麼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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